再眠一秋

一条游得很慢的锦鲤和一只会魔法的大小眼猫咪

【喻王】你叫什么名字

关键词:此夜星辰

给 @锦帐流苏 姑娘的点文,音乐生与美术生的爱恨情仇,正好扣上了今天的喻王深夜60分~

梗概:一个喻文州觉得音乐生很烦,王杰希觉得黄少天很烦,黄少天说都闭嘴你们两个最烦的故事




喻文州觉得世界上只有一件事比和一个音乐系的学生住在一起更烦,那就是和两个音乐系的学生住在一起。

毕竟,柔软的阻音耳塞可以挡住黄少天半夜改谱子时执意要放的哥德堡变奏曲和他没完没了的叨逼叨,但却挡不住王杰希因为临近比赛精神紧张弹得极其放飞自我的野蜂飞舞。喻文州生无可恋地听着两位室友的地狱二重奏,徒手掰断了一支绘图铅笔。

他一把揪掉耳塞,推开房门轻轻踮着脚走进了厨房。


“王杰希,你再抽风爸爸我就要唱忐忑了!忐忑你怕不怕!”客厅里的黄少天崩溃地停止了自言自语,站起身愤怒地朝王杰希的方向丢了块橡皮。

王杰希冷笑一声,轻而易举一把接住又丢了回去:“你唱啊,唱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黄少天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

“大半夜的你还有没有人性啊,手速就是让你拿来扰民的吗?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承让承让,”王杰希一脸冷漠,“和阁下比扰民,不才甘拜下风。”

“王杰希你妹——哎,队长,你拿个锅站那干嘛?”黄少天义愤填膺地嚷嚷到一半突然熄了火,扭头一脸疑惑地看着站在客厅门口的喻文州。

“你队长要拿着它一锅扣死你,”王杰希幸灾乐祸,“谁让你这么吵,活该。”

喻文州笑眯眯地不说话,又从背后拿出了一把不锈钢的炒勺。

然后用他二十年的人生中最快的手速疯狂地用炒勺刮起锅来。

“我靠靠靠靠靠我的耳朵要瞎了!要瞎了!”

“文州你干嘛呢!卧槽别刮了!”

王杰希和黄少天不约而同地捂住耳朵惨叫起来。

喻文州手上的动作没停,走得离两人更近了一点,一脸诚恳。

“要死一起死。”

“文州快住手!”

“队长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吵了你快别刮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王杰希是看了校园网上的合租广告才搬来喻文州和黄少天的这栋小公寓的。作为一个音乐生,升入大四后不仅面对着毕业论文的折磨,他还有一大堆的比赛和考试需要准备,过了半夜十二点就断水断电的学校宿舍简直让他痛不欲生。在他打定主意搬出去的时候,校园网上的那张合租广告就如同天使下凡一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马上给广告上的那位喻先生打了电话。

喻先生的声音温温柔柔,行事却极为爽快利落,两人三句两句就敲定了房租等等细节。王杰希拒绝了对方可以先看看房子再下决定的友好提议,表示自己当天晚上就可以开车过去,喻先生却突然有点犹豫地又问了一句。

“还有件事王先生,我的室友他……嗯,特别爱讲话,你不介意吧?”

王杰希笑了一声:“都是大男人,开朗点没啥。”

电话那边的喻先生沉默了一会儿。

“那好,具体地址我等下发给你,晚上直接过来吃吧,我们给你接风。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王杰希愉快地报上了自己的大名。半分钟后,喻先生的短信如约而至,王杰希看着屏幕上清清楚楚的喻文州三个大字,整个人几乎是懵逼的。

他现在开始相信那封广告是真的天使下凡了。


王杰希踩着饭点准时到了喻文州的公寓。他做了个深呼吸,而后轻轻敲了两下门,但面前出现的却是一个染着一头棕发眼睛明亮的陌生男生。他有点困惑,刚想抬头看看门牌号就被对方一把抓住手热情地摇了起来。

“你好我是喻文州的室友,我姓黄,红绿灯的黄!”

王杰希忍住笑喷的冲动,镇定地点点头。

“你好,黄少天是吧?我叫——”

“我知道,队长说你姓王叫王杰希,比我们大一届,”黄少天欢快地伸手帮他提行李,“哎,你这名字也太拗口了,我就叫你老王吧!”

王杰希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很多年后他掐指一算,觉得他和黄少天漫长的口头战争就是从这一刻开始打响了第一炮。

“少天,堵在门口干嘛呢?快让人进来。”喻文州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冲王杰希笑了一下,“洗个手先吃饭吧杰希,最后一道菜马上就好。”

王杰希看着他,愣愣的不说话。

“呃,叫你杰希可以吧?”喻文州看着他的表情马上就明白了。

王杰希连忙点头,说了声辛苦了就换上拖鞋跟着黄少天去了他的房间。

晚饭喻文州做了简单的三菜一汤,都是快手菜,番茄炒蛋金红分明,宫保鸡丁焦香翠绿,土豆丝切得很细,玉米排骨汤仔细地撇去了浮油清亮见底。王杰希心怀感恩地吃了整整两碗饭,饱受食堂摧残的胃几乎快融化在喻文州的手艺里。

“吃得惯吗?”喻文州给他和黄少天一人添了一碗汤,“少天和我都不是本地人,口味可能和你不太一样。”

“怎么可能有人吃不惯你做的菜啊队长,别开玩笑了好不好。”

黄少天啃着排骨还不放弃说话,声音模模糊糊的。

“这是我这两个月吃过的最好的一顿饭。”王杰希诚恳地说。

喻文州露出一个很是受用的愉快笑容。

“说起来他怎么一直叫你队长?”王杰希问出了他从进门起就一直想问的问题。

“我们一起打了很多年的游戏,下副本打团战的时候一直是我做队长负责指挥,叫来叫去就习惯了。”喻文州笑着解释。

“什么游戏?”

“旁友,荣耀听说过伐?你是不知道,队长可厉害了,”黄少天激动地端着汤碗喋喋不休,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骄傲,“有一次我们几个朋友和老叶他们打团战,结果老叶个没下限的明知队长手速不行还故意跑去和他刚正面,队长硬是拖到红血抢了个大招出来,马上就把整场比赛节奏带走了,本剑圣天神下凡杀了他个一招制敌真是想想就爽,哎对了,那次老叶还欠咱们一顿饭呢是不是队长?”

黄少天越说越快,声线越来越尖,喻文州哭笑不得地指了指他手里的汤碗,示意他再不喝就要凉了,黄少天这才住了嘴,咕咚咕咚喝起汤来。

王杰希心里一颤,有点迟疑地在喻文州和黄少天之间比了个模糊的手势:“你们,呃,你们是——”

黄少天没反应过来,满脸疑惑地扬了扬眉,旁边的喻文州却一下子就明白了王杰希的意思。

“少天和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高考一起考来了北京。”

喻文州温和地说。

“说来说去王杰希你到底吃不吃我安利啊?荣耀很好玩的,一起嘛,”黄少天还没放下碗,冲王杰希嚣张地呲牙,“放心,我从不欺凌弱小,绝对不会虐你的。”

王杰希露出一个冷酷的微笑,把一张初版的荣耀账号卡拍到桌上,黄少天的眼神瞬间就亮了。

“先说好,输的人可别哭。”王杰希悠悠地说。

黄少天豪迈地把碗往饭桌上一拍,起身就往客厅走:“输的人叫爸爸!少废话了速度竞技场走起走起走起!队长你也来嘛!”


那天晚上王杰希知道了三件事。

第一,黄少天人如其账号,真的很烦。

第二,喻文州做饭真的很好吃。

第三——

他果然还是很喜欢喻文州。


王杰希第一次知道喻文州的名字是在大三的时候,那时喻文州刚好读大二,作为美术系的高材生在校园里举办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个人画展。王杰希被专业课老师搞得心力交瘁,在校园里茫然地闲逛散心时看到了画展的海报,那上面印着的漫天繁星让他停住了脚步。

这所大学的艺术类专业向来有名,喻文州的画展来了很多人,大部分是慕名而来的同系学生,也有很多人和王杰希一样带着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画展的主题是繁星,作为压轴品展出的正是一幅名为《此夜星辰》的油画,但画布上却并没有依照常理应该出现的夜空:那上面只画了一只视线稍微抬起的眼睛,睫毛长翘漆黑,深棕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熠熠生辉的万千星辰。

王杰希站在那幅油画前,久久都没有离开。他并不懂美术,却觉得这幅画像是击中了他心里什么柔软的地方。喻文州正在不远的地方做讲解,含笑的视线漫不经心地向他这边滑过,王杰希产生了两个人视线相交的错觉——又或许,那并不是错觉。

他站在拥挤喧嚣的人群里,没能听清喻文州的哪怕一句话,但却再也没能忘掉他的名字。


喻文州丧心病狂的刮锅之夜第二天早上,三个人挂着三对黑眼圈面露菜色地坐到了饭桌旁。

“我觉得我们得列个约法三章。”喻文州一边盛粥一边忧伤地说。

“第一,禁止黄少天在室内吊嗓子。”王杰希面无表情地剥鸡蛋。

黄少天拍案而起:“我练功发自真心!王杰希亏你还是学音乐的,吊嗓子保持状态的重要性你懂——”

王杰希连头都没抬,看都没看就往他嘴里塞了个鸡蛋。黄少天咳得惊天动地,喻文州在他面前放了杯水,然后静静地坐在一边假装看风景。

“王杰希你妹你妹你妹你妹!”黄少天愤怒地冲他比中指。

“不服PK,”王杰希又剥了个鸡蛋放到喻文州碗里,抬起头看着黄少天,慢条斯理地说,“你个矮冬瓜。”

喻文州觉得自己的膝盖痛了一下。

“叫谁矮冬瓜呢你个环卫工!是不是想打架啊!”

“谁搭腔我就叫谁啊。”

“好,你有种!别废话了,亮兵器吧!战个痛!”黄少天硬是把一根筷子拿出了冰雨的气势。

“幼稚。”王杰希怜爱地摇头叹气。

“你才幼稚呢!”黄少天拿着筷子比比划划,“吃我一记幻影无形剑!”

“反弹。”

“反弹无效!”

“再次反弹。”

“再次无效!无效无效无效!”

眼看着话题已经从同居条约这种玄学领域被岔到了口头对战的小学生领域,喻文州微笑地举起了喝得干干净净的陶瓷粥碗。

然后拿陶瓷的勺子愉快地划了起来。

“卧槽你还来!我这周还有比赛呢文州别闹!”王杰希瞬间梦回昨夜,陶瓷摩擦的声音比金属更尖锐,穿过捂着耳朵的他的手直达耳膜,他听得牙都酸了。

“队长我真的错了求求你高抬贵手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桃花潭水深千尺不羡鸳鸯不羡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黄少天捂耳惨叫。

“黄少天你丫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吧,说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在老北京的琴棋诗书画里泡大的王杰希被黄少天驴唇不对马嘴的古诗串烧震惊得搞错了集火对象。

“你痴线啊王杰希那是重点吗?!队长求放过我还有谱子要改啊就快到死线了啊!”

喻文州的心情好得不得了,换了个节奏继续划。

“我也有画展要准备啊。”他一脸无辜。

“画完了吗你丫就胡闹,你怎么不上天呢!”王杰希大吼。

喻文州瞬间就萎了。他惆怅地放下了碗勺:“杰希求不提……”

王杰希不敢掉以轻心,依然捂着耳朵。

“第二!禁止喻文州以任何餐用以外的方式使用餐具!”

黄少天也捂着耳朵:“以及以任何厨用以外的方式使用厨具!包括蒸锅炒锅压力锅炒勺汤勺粘火勺!”

王杰希扭头看了黄少天一眼。

“你傻啊?那粘火勺是厨具吗?”

“你懂个屁,那叫押韵,一点文化都没有你还老北京胡同小青年呢——”

喻文州手里开始把玩那只勺子,两个人马上闭嘴了。

“我只有一条,”喻文州慢条斯理地说,“午夜十二点到早上六点,屋里不能出现任何我在房间里戴着耳塞还能听到的声音。有问题吗?”

黄少天和王杰希拼命摇头。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少天,记得刷碗。”

喻文州优雅地回了房间,留下黄少天和王杰希在饭桌旁边大眼瞪大小眼。

“你说队长自己怎么不怕这种声音啊,我们高中数学老师写板书的时候指甲总是划到黑板,全班都捂耳朵就他不捂,难道他的耳朵构造和我们一般人不一样?”黄少天嘀嘀咕咕。

王杰希把空碗都摞起来,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跟你一起从小长到大,是个人就能对这种声音免疫好吗?”


喻文州恐吓式的约法一章很快就奏效了,不仅因为王杰希和黄少天不愿再想起被那种灭绝人性的声音支配的恐惧,更因为三个人的任务死线不知不觉间都已经迫在眉睫。喻文州开始整天泡在房间里不出来,被改造过的卧室满地都是素描纸和颜料,比起画室更像是凶杀现场;黄少天买了副BOSE的消噪耳机从早戴到晚,改谱子改得一脸痛苦快要羽化升天;而王杰希没有再用野蜂飞舞去折磨客厅里那架钢琴或者用钢琴来折磨喻文州和黄少天。

他心平气和地一遍一遍弹着比赛用的曲子,寻找着导师所说的能让他的心一下子热烈起来的东西。

比赛那天的凌晨五点,王杰希起床后就再也没能睡着。他有些烦躁地在床上辗转了好一会儿,最后认输似地起身,披上外套去了阳台。阳台早有人在,一点微弱的火光若隐若现。

“杰希?”

王杰希轻轻站在了喻文州身旁。

喻文州冲他举了举烟盒,还没等王杰希说话就又收了回去。

“忘了你是音乐生,不能抽烟的。”他笑了一下。

“这么早醒?”王杰希还没有完全清醒,声音低低发哑。

喻文州摇头:“熬夜了。”

“睡不着?”

“是啊,没什么灵感,出来吹吹风。”喻文州伸手把王杰希的外套拉链拉上,“今天就比赛了,你怎么醒得这么早?”

“压力有点大,”王杰希爽快坦白,“出来看看星星。”

现在正是黎明前最深最冷的夜,所有的人工光源都早已偃旗息鼓,只有漫天的繁星浸泡在浓郁的夜色里,织成一张暖黄温柔的疏网,沿着地平线一路铺洒而来,几乎望不到尽头。点点星光倒映在王杰希的眼睛里,喻文州呆呆地看着,直到被烧到头的烟烫了手。

他嘶了一声,甩手丢开了烟头。

“看星星能舒缓压力的话,我有幅画可以送你。”喻文州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微笑地看着王杰希。

“你大二画展那幅?”王杰希脱口而出。

喻文州惊讶地问:“你记得?”

王杰希的心脏突然剧烈地跳了一下,仿佛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汹涌地淹没了他的身体。他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点头,声音有点不自然地“嗯”了一声。

喻文州脸上浮现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半晌,他玩味地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王杰希的肩。

“星星会祝福你的。比赛加油,杰希。”

王杰希听着喻文州房间门关上的声音,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走回自己的房间。他躺在床上,抬手抚过自己的肩膀,仿佛那里还残留着喻文州留下的那一点点温度。

他慢慢地闭上眼睛。


两个小时后王杰希再次起床时,映入他眼帘的正是挂在对面墙上的那幅《此夜星辰》。他从床上跳下来,盯着贴在那幅画下面的纸条。

那上面画了一只双眼明显不对称的猫咪,旁边是一只吐着泡泡的锦鲤,最大的那个泡泡里写了一句话:物归原主,祝比赛顺利。

王杰希惊呆了。

他洗漱完毕出来吃早饭时,发现今天桌边只剩下了黄少天一个人,黄少天抬起睡眠不足的眼睛,没精打采地和他打招呼。

“早啊,你今天比赛是不是,加油干翻他们……”

“哎,你那筷子都快戳你鼻子上了。”王杰希同情地说。

“哦……”黄少天缓慢地抬了抬头。

“文州呢?”

“说是去深山老林里找灵感了,过几天回来,”黄少天闷闷地说,“美术生的世界我真是不懂,山里妖孽横行有熊有虎就是没信号,太让人担心了。”

王杰希脑海里浮现出小熊捞鱼的画面,他呛了一口粥。黄少天把纸抽扔给他。

“问你个事儿,”王杰希擦了擦嘴,“文州大二画的那幅画你有印象吗?”

“哪副?”黄少天想了一会儿,问,“眼睛里的星星那幅?”

王杰希点头。

“有印象啊,太有印象了,拿奖的那幅嘛。撤了画展之后有私人买主联系他说想买那幅画,价钱提了好多次,他就是说什么都不卖,非要挂他自己屋里。”黄少天有些感叹地说。

王杰希没说话,默默地想,现在在我屋里了。

“问这个干嘛?”

“你知不知道他是怎么画出来的?”

黄少天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王杰希一眼。

“用笔和纸啊,还能怎么画?”

王杰希安静地思考了一下要不要把黄少天那颗染了棕毛的脑袋按进粥碗里。

“我是问灵感。”他咬牙切齿地说。

“画展的时候他说过,灵感就是他喜欢的人,说是刚入学迎新晚会的时候遇到的,那个人的眼睛很好看。”黄少天思索着说,“真是奇了怪了,迎新晚会的时候我明明一直在他旁边,我怎么没发现他对谁春心萌动了啊?”

王杰希不说话默默喝粥,嘴角慢慢地勾起一个笑容。

“都这么多年了队长一直没谈恋爱,情书倒是收了不少,每次都十动然拒,我一问他他就笑而不语,他有时候笑起来很瘆人的你知道吧,我猜他肯定是还喜欢迎新晚会遇到的那个人……哎你什么表情啊?你难道觉得那个人是你啊?”黄少天看着王杰希的笑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王杰希已经笑出声了。

“我靠你别笑了!那个人要是你我去世界频道刷一百遍王不留行是我爸爸!”黄少天浑身发毛,大声嚷嚷起来,“队长强调过那人眼睛好看,一听就不是你好不好!”

王杰希放下碗,淡定地说:“少天啊。”

黄少天扬起眉挑衅地看着他:“爱卿唤朕何事?”

“你的谱子被我打扫房间的时候不小心当废纸扔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王杰希在黄少天的惨叫里愉快地起身回房间换衣服,临走前他站在门口对翻箱倒柜的黄少天说:“骗你的,有几个你卡壳的地方我昨晚帮你改了,谱子在沙发垫下面。”

黄少天一个箭步冲过去掀开沙发垫,谱子赫然在目。

“不用谢,么么哒。”

王杰希干脆利落地关上了门,黄少天丢来的靠垫砸在门上咚的一声,软绵绵地掉在了玄关。

那天在舞台上,王杰希在琴凳上坐下,他的脑海里像是有点点辉光星罗棋布,而后在他的手指触到琴键的瞬间,变成了一片澄明。


几天之后王杰希才再次在喻文州的画展上见到他。看着眼前的人潮汹涌,王杰希几乎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只是这一次他的心里不再有一点对未知的茫然。他在喻文州笔下的山山水水里慢慢地看着走着,直到他看见这一次作为核心展品展出的画作。

画面上两个模糊了面孔的人面对面站着,左边人的手停留在右边人的肩膀上空,仿佛想要触碰又想要收回,而右边人用力把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动作是那样坦然无畏,不带一丝犹疑。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千山万水,刺破层叠黑夜,就那么洋洋洒洒地笼罩在他们身上。

王杰希在人潮里愣住了。

“喻学长,可不可以和我们讲一讲你这次作画的灵感来自于哪里?不要再和上次一样骗我们说是喜欢的人啦!”

一个扛着摄像机的女生把麦克风递给喻文州,声音年轻而欢快,周围的人发出了一阵善意的哄笑声。

喻文州接过麦克风,看起来很是无奈地笑了一下。他沉默了一会儿。

“这幅画的灵感来自于我很喜欢的两段话,第一段文学系的同学应该都知道,”喻文州温和地说,“‘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莱斯特小姐。’”

他的视线缓慢地扫过人群,突然落在了站在人群之外的王杰希身上。

“‘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展馆里静悄悄的,王杰希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扑通扑通。

“至于第二段,其实是梵高写给提奥的一封信。”喻文州不急不缓地说。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团火,路过的人只看到烟。

但是总有一个人,总有那么一个人能看到这火,然后走过来,陪我一起。

我在人群中,看到了他的火,我快步走过去,生怕慢一点他就会被淹没在岁月的尘埃里。

我带着我的热情,我的冷漠,我的狂暴,我的温和,以及对爱情毫无理由的相信,走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结结巴巴地对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从你叫什么名字开始,后来,有了一切。’”

喻文州的声音绵长而温和,甚至听不出一点波动。他的目光转向扛着摄像机的女生,耸了耸肩:“我的缪斯也好,喜欢的人也好,从来到这所大学起就只有那一位,一直都没有骗过你们啊。”

他露出一个有些伤脑筋的笑容:“所以就饶了我吧。”

王杰希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呼吸了。他转身离开了会场。


喻文州搞定了善后事宜终于离开会场时在门口看到了大喇喇坐在台阶上的王杰希。

“你还没走呀?”他站在王杰希身后一个台阶上,低头笑眯眯地问。

王杰希仰起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喻文州被逗笑了,干脆跟他一起坐在了台阶上。

“我看到通告了,恭喜你进了复赛,”喻文州看着台阶下来来往往步履匆忙的学生,暖洋洋的晚风拂过他们的头发,夕阳的柔光为他们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橙红色,“初赛第一名真的好厉害,看来星星确实管用。”

王杰希侧过身继续盯着他,还是不说话。

喻文州歪头,含笑的眼睛看着他:“杰希,说点什么?”

王杰希撩开了一缕挡住喻文州眼睛的头发。他抬手慢慢地搭住喻文州的肩。

“你叫什么名字?”

他一字一句地说。

喻文州用力地一把扯过王杰希的手,在王杰希失去重心栽到他怀里的瞬间低头吻上了他的嘴唇。


“喂队长什么事?我刚把谱子交上去正往你那里跑呢!我跟你说这个教授简直是祥林嫂转世,我靠我活了快二十年第一次遇见比我还能说的人!哎你那边画展结束了没有啊——”黄少天举着手机背着包气喘吁吁地在校园里飞奔。

“是我。”电话那边传来了王杰希的声音。

黄少天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

“这不是队长的号吗怎么是你啊?你去看他的画展了?你现在和他在一起吗,跟他说我马上就到!哦对了恭喜你进复赛啊,还有谢谢你帮我改谱子,正好队长也回来了晚上一起去吃饭吧我请客!”

“咱们仨修罗期都过了,请客的事儿不急,以后再说。”王杰希愉悦地说,“王不留行是你爸爸,世界频道,一百遍,去吧。”

黄少天僵住了。他看见喻文州和王杰希站在不远处的展馆门口,喻文州接过手机,冲他挥了挥手。

“少天,你和杰希打赌了?”喻文州笑着问。

“……”

“说话啊少天,你突然不讲话我心里怕怕的。”

“喻文州我靠靠靠靠靠靠靠!你一个学美术的怎么连什么叫眼睛好看都不懂啊!”

黄少天痛心疾首的哀号响彻了整片校园。




“队长快点快点快点!已经要迟到了!据说迎新晚会有舞蹈系的学姐表演错过就可惜了!”

“少天你慢……慢点跑……”

黄少天拖着喻文州如同脱缰野狗一样朝露天体育场飞奔,一边跑一边喋喋不休。喻文州干脆放弃治疗由着他拽着自己,在心里第一百零一次问自己这人的呼吸系统到底是怎么长的,居然能在跑步的时候都不停下话唠。

那天晚上他们到底还是迟到了。等两人赶到体育场时开幕式早就结束,黄少天心心念念的舞蹈系学姐已经退场,舞台上只有一个男生在聚光灯的照耀下弹着钢琴。黄少天懊恼得直抓头发,喻文州的眼神却凝固在了舞台一侧的大屏幕上。节目结束后,弹钢琴的男生起身向观众致礼,而后应主持人之邀回答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这是个九月初秋的夜晚,夹杂着丝丝凉意的晚风扑面而来,高悬的冷月没了踪影,只留下漫天一眨一眨的星星。主持人的声音影影绰绰地传来,观众里响起一阵又一阵模糊的喝彩声,黄少天在旁边嘀咕了几句和眼睛有关的话题,但喻文州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屏幕里的人,看着他握紧话筒骨节分明的手指,看着他说话时线条锋利的嘴唇,看着他笑起来时明亮得像是要闪出火花的眼睛——

喻文州的心脏剧烈地跳了一下。

他在那个男生的眼睛里看到了此夜最明亮的星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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